品味茶香的美妙时光

这两年，围炉煮茶成了一种时尚的聚会方式，烧着小炭，煮一壶清茶，烤几样佐茶点心，然后三五好友慢慢闲谈，这种画面闭上眼睛想象一下，确实充满诗情画意，令人向往。但我总觉得过于注重形式了，反而失了喝茶的趣味，况且如今真有闲情逸致的人是少之又少的。倘若人手拿着一个手机拍个不停，又是调光又是调色的，再要编辑文案，给自己虚设形象，折腾半天还喝不到一口茶，那简直是无聊至极。

喝茶这件事，不需人多，一人刚好，两人最佳，三人则略多，四人就嫌闹腾了。我特别喜欢在雨天的时候，一个人，烧上一壶水，用小小的一副茶具，悠悠闲闲地泡茶，一边慢慢地喝，一边或看书，或看电影，或找出一部记忆中的老剧出来回味。这天地中的一个小小的空间，我躲在里面，免于受大自然的摧残，免于受人间世事的干扰，那一刻的我完全属于我自己，我的内心无比宁静，精神感受到极致的愉悦和满足。外界的纷纷扰扰与我隔绝，恍然有置身山林之感，想到王摩诘的“雨中山果落，灯下草虫鸣”。

周作人有一篇喝茶的散文，说道：“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，清泉绿茶，用素雅的陶瓷茶具，同二三人共饮，得半日之闲，可抵十年的尘梦。”这是文人的喝茶，当然不为解渴，而是浮生偷闲的心境。喝茶还不容易，难得的是心境，心得闲自然雅。

在厦门这边，人们多喝武夷山的岩茶或安溪的铁观音，岩茶醇厚，铁观音清香，都是名茶。我虽然在闽也呆了有十年了，虽也喝得了武夷山的茶，但最喜欢喝的还是老家潮州的单枞茶，大概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，家乡的味道是慢慢地、深深地刻进骨子里的吧，所以长大后不管离家多远多久，口味大抵是很难改变的。

潮州产茶，又制瓷器，两者恰恰相宜，是以人们喝茶大都用陶瓷茶具。传统的茶具很简单，包括一个茶盘，一个盖碗，三个杯子，仅此而已。泡茶时，茶叶放在盖碗里，将滚烫的水冲进盖碗，用盖子刮去浮沫，单手持碗，将茶水分多次平均倒入三个茶杯中，讲究的是每杯茶的量都要七分左右，汤色浓淡要均匀，不可有的多有的少，或有的浓有的淡。茶冲好以后，不可久晾，要趁热喝，但又怕烫嘴，所以要小口掇饮。一杯下去，满口清香，好的茶叶回甘更明显，苦涩过后的甘甜，回味绵长，久久不去。这种感觉，如同雨后山峰半腰的一抹微云，飘渺朦胧，清幽淡远，韵味无穷。

小的时候，我常常跟着奶奶一起喝茶。茶叶自然是最普通的茶叶，奶奶嫌茶味太淡，有时在茶碗中加入一颗橄榄或油柑，橄榄和油柑的苦涩混入茶中，与茶味浑融一体，喝起来口感变得甘甜、绵厚。如今，我还依然喜欢这个喝法，只是厦门虽也有橄榄，但吃起来不够苦涩，总觉得不是家里的味道，冲泡以后，似乎于茶的味道并无增益。有时候回老家，我就从家里带一包橄榄过来，喝茶的时候泡上一颗，这也是乡味难改了。

元代张可久的曲子中说：“数间茅舍，藏书万卷，投老村家。山中何事？松花酿酒，春水煎茶。”于我而言，不必真有几间茅舍，也不必真有万卷藏书，就于繁杂都市中一简陋的出租屋內，下班回来，清茶一杯，足可洗净一日的疲惫。